■ 谭旭日
朴塘村四面青山,自古传闻山里有土地神仙,和妖魔鬼怪。村子里有了这些,也就有了传说,有了神韵。村里人吃五谷,饮食起居都与这方水土有关。五谷养身,农耕起造,生老病死,都离不开这方水土。村子里的人世代耕地种田,也派生出许许多多的营生的手艺,做裁缝的,扎灵屋的,打铳的,接生的,学打的,算命的,捉蛇的,化九龙水的,还有谁也说不清道不明的神异巫术——问神的。
朴塘村问神,全部是女人,不多,她们叫神婆。在词典中,又叫做巫婆。这类人在村子里替人祈福消灾,占卜避邪。她们在村庄里喜欢独处,很少走出家门,成天在屋里屋外装神弄鬼,烧纸焚香。家里从早到晚播放着梵音大悲咒 、般若波罗密多心经等佛教音乐,分不清她到底是信佛教还是道教。
朴塘村的神婆最初都是村子里的良家妇女,她们一嫁过村里后,过着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的日子。她们安分守己,也恪守妇道。无论是初一,还是十五,她们都会在村里众多的土地庙,关帝庙,茅庵,还有祖宗祠堂烧香拜佛。她们迷信,祈求心灵的安顿。而做神婆,在村子里是一件神秘而又神圣的角色置换。
我小时候经常听到叔伯婶娘在月夜里扯麻纱,扯东扯西。比如勤古湾的二文家的猪婆一胎下了十几个猪崽。黎坪岭的三赖子家的老母鸡下个蛋,一蛋三个黄。这是近处的,还有远处的。老屋坪的蛮佬的婆娘猪妹回了一趟旱半村的娘屋里,回来就在四垛屋里发起了神,头发裟裟,两眼翻白,时而双脚遁地,时而双手舞蹈,嘴里还念念有词,发音颤栗。尖喊着:天灵灵、地灵灵,师傅保我会问神。但凡家人见此情形,就得按照乡里的风俗,请神设宴,三跪九拜。事后,蛮佬的娘亲又去茅庵上了几拄香,找师傅打了签,摊开一看:心已诚,意已坚,敬油三碗,敬线香三千。一时间,猪妹问神似得天助。朴塘村人祈福消灾,占卜避邪也就寸步之遥。
村子里有了神婆,似夏夜的田野里有了光明。渔火在月光之下,有捉泥鳅的,摸团鱼的,捞虾米的,捉蛇的。他们胆大,也有胆小怕事的。走的夜路多了,也就有了丢魂魄的,吓破胆的。白天,小孩掉水井的,从墙背上摔跟头的,使得村子里的白天黑夜开始不再安分。这些人起初会到村里看赤脚医生,新屋坪的猪狗叔行医几十年,感冒发烧,安神定气,把脉打针,小病小灾,到也能手到病除。独丢魂的,总是收不拢场。这事不过多久,就会去神婆家问神。
乌石塘组狗生叔的满仔八岁那年,随人去柴观垄去叉泥鳅,柴观垄阴气重,鬼(磷)火不时出没。狗生叔的婆娘起初死活不准娃儿去凑热闹。娃不听话,偏要去,结果给鬼火吓得七天都说不了话,浑身发软,气若游丝。打针打不好,吃药不凑效。后来送到县里的中医院,住了半个月,还是不见好转。狗生叔舍不得花钱,索性把娃儿接回了家。家里老少见了,无不泪眼花花。娃儿每天勉强能吃点稀的粥水,命悬一线。就在准备张罗后事的时候,狗生叔的娘亲抱着满孙去了老屋坪的神婆猪妹家,要问神请仙。生死攸关,赌一把。
猪妹一见,不慌不忙,把娃儿抱起放在厅屋的中央,开始施法。外面有人把守,不准外人进屋,免得吓破了魂魄,误了娃儿的小命。只见她洗手焚香,双手突然向上一挥,嘴里念念碎碎,浑身抖动起来,越抖越厉害,随后“呸、呸”两声,遂安静了下来。猪妹手里拿个符令,左点右点,猛地一喊:天煞煞,地煞煞,保佑我娃不怕吓……然后收符,点火一烧,化为灰烬。猪妹把灰烬放于事先准备好的青花瓷碗里,和着井水,一起倒入娃的嘴里。不一会,猪妹对着狗生叔的娘亲说,把娃抱回去吧,注意保暖,逢桥叩头,逢水一拜。娃得罪了水神,遂又把一道黄纸符塞在娃的口袋里。狗生叔的娘亲立即给她塞了一个红包,顺手把家里提来的篮子里的二十个鸡蛋一并送上,旋即抱着娃儿归去。不出几日,娃儿竟然活泼乱跳起来。一时间,神婆的仙法名声大振。朴塘村的娃儿受惊的,夜哭的,都来招魂压惊。
这些往事都是我少年时听叔伯婶娘讲的,我并没有亲身经历过。我是个无神论者,也不相信世间有神婆这样的法力。大自然赋予了朴塘村所有的生命,也给予了这些生命神似的庇佑。唯一令我坚信的是,村庄之神在我们日常的生活,不断地给予了精神上的恩赐。朴塘村因有了这些人神共处的传说,乡村也就变得扑簌迷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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